十一、愚人愚胆

   
宪兵训练中心结训后，接着就是编入部队，于桃园大湳一个月后，部队就移防到金门；当时的金防部司令是曾经担任过宪兵司令的尹俊将军，或许是爱屋及乌吧！因此当时于金门当宪兵非常吃香，看电影或搭出租车全都免费；或许当时还年轻，不知天高地厚，因此仍觉得理所当然，然而台湾有句俗语：「吃人一斤，至少须还人八两。」如今想想，受人恩惠之多，今后该好好回馈国家社会吧！注：一台斤是十六两。

    有次，金防部下了一道命令：「夏天，不论任何军种，一律不准穿夹克。」希望宪兵确实执行，其实于大热天里会穿夹克的军人，应该只有蛙人部队而已，因为穿上这件有蛙人部队标志的夹克，可让大家知道，他们就是于两岸之间来去自如、出生入死的敢死队，走在大街上，才显得威风，几乎连金防部司令都须敬畏他们三分；而今，金防部颁布了这道命令，莫非是在考验我们宪兵的实力吧！

    当时，我是驻在沙美宪兵队，通常一般巡察是三个人一组，而站军纪哨则只有一人；有次，我于沙美街上站军纪哨时，有两位蛙人部队的成员从我的面前走过，我即上前向他们两人敬个礼，客客气气的说：「报告两位班长，金防部司令有命令下来，规定不论任何军种，夏天一律不准穿夹克，请两位班长以后外出时不要再穿夹克了。」那时或许是向「天公借胆」，不然怎么敢一个人惹上这种亡命之徒呢？

    当我的话还未说完，这两位仁兄已破口大骂了：「混蛋，您存心找碴是不是，金防司令都管不着，您算老几？」这下子「代志大条了」，因为这些蛙人部队，个个都非常魁武、都非等闲之辈，何谓「非等闲之辈」即表示永远闲不得，没事仍须找事做的人；那时若说是不害怕的话是骗人的，不过诚如俗语所说：「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。」这时我的内心一再警告自己：「既然事情已碰上了，绝不能退缩，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。」因此只好硬着头皮撑到底了。注：闽南语「代志大条」即事态严重之意。

    我回答说：「报告两位班长，很抱歉！我只是奉命行事，而且只是劝导而不是纠察，我的语气也非常客气，希望您们以后外出不要再穿夹克罢了，应该一点也没有找碴的意味吧！」可是这两位仁兄或许认为我只一个人，人单势薄好欺负，因此仍然大吼大叫，而且似乎有动手之意；这时我心已有了盘算，假如真的动手的话，只好每个人的腿部都先给了一颗「维他命丸」吧！我顺手打开了手枪的皮套，手握住了手枪说：「既然有理说不清，那就悉听尊便吧！」这两位仁兄看我理直气壮，认为唬不过我，终于缓和下来，最后和我握握手，说：「老弟！刚才误会您了。」

    事后，我的班长带了几位弟兄赶来，很着急的问说：「怎么一回事？」我回答说：「没事了！谢谢班长；您怎么知道呢？」班长告诉我说：「有位陆军连长，看到您和两位蛙人部队的成员吵起来，一看大事不妙，就立即跑到宪兵队来告诉我，因此我就带弟兄们赶紧赶来，没事就好，以后不要再逞强了。」其实我并非逞强，而只是有点近乎愚忠罢了，既然上头有这道命令下来，我总不能看到他们两位仁兄人高马大，而视若无睹呢？但是事情已发生了，我总不能退缩吧！否则宪兵的荣誉岂不将毁于我的手中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