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九、大卫魔术

    某日，我到归仁市场购物，于大街上遇到了一位徐平和君，这位徐兄是我在泰国时，才进入食品厂的；见面难免寒喧几句，而后这位徐兄接着说了：「张先生，您真夭寿。」闽南语「真夭寿」是指一个人的做人或做事非常恶劣之意。当时我听了后觉得很莫名其妙而问说：「此话怎讲？」他回答我说：「先找个地方坐坐，小酌一杯再说，不然我不告诉您。」两人也就在一家小吃店坐了下来。

    这时这位徐兄接着说了：「因为您回台湾公司后，待不到两个月就离职了，让我只学到了一招，您若待久一点，我就可学得更多，不过学会了这一招，在我的岗位上已一生受用了。」我问说：「是哪一招？」这位徐兄说：「就是油炸盒盖的调整，于您未回到公司之前，欲调整油炸盒和盖子的对准，至少须花上一小时以上的时间，而您用不着几秒钟就搞定了，真有够厉害，而我学会了这一招就已终生受用不尽了，因为油炸设备通常都只这个问题而已。」

    此事是当我返台后，第一天回食品厂上班时，看到了油炸盒和盖子没对准，这种情形将使面条于油炸过程中露出油炸盒外，而形成碎面，这些碎面不仅是一种损耗，而且长时间于油锅内必将烧焦，极易致使油炸油变质；当时我觉得很纳闷，这只是个小问题而已，为什么不及时处理呢？我立刻问说：「这是哪一位班长负责？」有员工告诉我说：「是杨班长。」我告诉这位员工说：「请您把他找来。」由于这位杨班长我不曾带过，尚未看过我处理过这种故障，不然早该处理好了。

    当杨班长来到现场后，我问他说：「这种小问题为什么不及时处理呢？」杨班长回答我说：「这不是小问题而是大工程，欲调整到对准至少须一个多小时，若利用清洗油锅的一小时里来调整的话，往往都来不及交班，而经常被上司责备。」当我听杨班长这么说后，觉得更纳闷了：「为什么须调整一个多小时？而来不及交班会被责备，那么碎面多，严重破坏油质，而且影响产品的质量，就不会被责备呢？」因而问说：「为什么须一个多小时？」杨班长即开始陈述整个调整过程，光是用说的就将近十分钟了，甭说是杨班长说得很辛苦，连我都听得有点不耐烦。

    俗语说：「坐而言，不如起而行。」心想，再说下去仍然解决不了问题，而且我本来就是多做事少说话，纯属行动派的人；我立即到工具室拿了工具后又回到了油炸锅旁，请杨班长把油炸盒的传动马达停下来，杨班长很着急的说：「不行呀！面条会烧焦的。」我回答说：「安啦！整个油炸时间是一分二十秒，我只须三、五秒的时间即可搞定，应该没问题，面条不会烧焦的。」当油炸设备一停下来，三、两下后，就请杨班长再把马达启动了；当时在场有许多不是我原来的组员，不曾看我排除故障过，因而都以一种非常怀疑的眼光看着我，当油炸设备又运转了后，大家更是目瞪口呆，有人说：「真的太不可思议了！」抱歉！这是工作，并非魔术表演呢！俗语说：「真功夫道破不值三文钱。」因为真功夫都非常简单，所以一说穿了就不值三文钱了，应该是吧！

    后来我才想通，为什么别人的年终考绩是「特优」，本来三、五秒钟可完成的事情，他们可搞上一个多小时，因此上级人员可看到他们很认真工作；而我没那么幸运，碰巧在这三、五秒钟的时间内而被上级人员看到吧！

    又有一次，我于台南市的街道上遇见了一位吕荣基君，是位食品厂的老同事，一看到我很高兴的向我打招呼，问了我的近况后又告诉说：「我在公司待这么久，至今尚未碰过像您能力这么强的人。」我回答说：「没这回事吧！」他接着又说了：「有次上夜班时，您在外面乘凉，自动粉磅故障了，我不想打扰您，自己搞了半个多小时还是不行；心想，若再不找您，必将严重影响产量了，结果您一进来，只用手摸一摸、拍一拍，前后不到五秒钟，就说好了，您就离开了，当时我半信半疑的启动了马达，果然真的正常了，自从您离开公司后，至今还未见过第二人。」当时我听了也只一笑了之，因为都已成过去了。注：这位吕兄离开这家公司后，本来于台南市仁和路经营一家荣秀艺品行，我到了中国大陆后就没和他连系，至今我一直找不到他，如果有人知道他的下落，请告知，谢谢！

    这种自动粉磅的故障排除全凭感觉，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，因此很难教导属下，若想学习亦只能依样画葫芦，而且多加以摸索而已；于「黑手界」中有一句话：「机械有了故障都只怕大师傅。」往往大师傅一来而尚未动手就已恢复正常了；或许不只员工们怕我，连机械也都怕我吧！譬如包装部门的自动胶带机，其电子控制偶而会有小故障，往往于女员工们一喊「组长」时，就恢复正常了，因此我有时会和她们开开玩笑的说：「不要以为我闲得无事，三不五时就让我走一走。」她们就赶紧回答说：「不是啦！刚刚真的故障了。」注：闽南语「黑手」即一般搞机械者之统称；「三不五时」即偶而的意思。

    我的家乡有位张水德先生，他是于我离职后才进了这家公司的乳品厂；有次，我回到家乡，这位水德兄一看到我就很兴奋的说：「张先生，我真不知您在公司的知名度那么高！」我回答说：「没这回事吧！」随后这位水德兄邀请我于一家中药房的骑楼下一坐，接着又说：「可口美有位组长来乳品厂当副厂长，名叫某某，不知您是否认识？」我回答说：「我不认识。」他按着告诉我说：「既然您们不认识，他却把您于公司的一切，说得活灵活现，说得非常传奇…………。」足足说了将近一个钟头，说的人愈说愈兴奋，听的人亦听得津津有味，最后我回答他说：「我或许没那么能干吧！而且都已成往事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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